走在自己曾经称王称霸的长安街上,忽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曾经我和苏垣城并肩走在这条街上,还意外邂逅了仓惶逃婚的秦百涟,现在想起来,觉得过去还真如梦一场。
我不由有几分感慨,指着斜前方那个卖胭脂水粉的摊位对陈予白说,“我记得从前那个位置上是个卖字画的年轻秀才,他上长安赶考却身无长物,挂出来的字画儿用的宣纸也是很便宜的那种,可是我却觉得他年纪轻轻却很有几分才华,因此时不时的就会照顾他的生意,从他那儿买几幅花鸟收着,还指望着他哪一日金榜题名了,好将我手中的那几幅画炒高价格赚一小笔,如今却不晓得他是否已经如愿了。”
“如今冬季将至,离下一场科考又还有两年多的时间,怕是回乡生活了吧,”陈予白不无可惜的说,“长安物价还是太高了,在此久居终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希望他下次能高中吧。”
我和陈予白且行且聊,只感觉时光过得飞快,转眼间便是日暮西斜的时候了,身边来往的大多是准备收摊关店的商贩,顾客倒是少了许多。
“今天逛得可还满意?”陈予白无奈的举起满手的纸袋。
“尚可。”我故作矜持的颔首,其实我的双臂也早就被满手乱七八糟的东西坠得酸痛了。
我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满意足,在路上和陈予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得正是得意之时,却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了一个让我既陌生又熟悉的称呼。
“少奶奶?”那个声音带着犹疑。
我下意识的转过脸去,正看到一个熟悉的小丫头。
竟然是疏云。
在苏垣城家当米虫的那段日子中,和我最聊得来的小丫鬟便是疏云了,她比我小两三岁的年纪,七八岁上便来了苏府,性格很好,而且很喜欢听我吹牛,所以在苏垣城不陪我玩儿的那段时间里,最愿意陪我解闷儿的就是疏云了。
疏云似乎是来采购的,怀中包着许多油纸包,看见我朝她转过了头,疏云手中的油纸包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
“少奶奶您既然回了长安为何不给少爷和疏影说一声,疏影想死你了!”疏云像是一阵风一般来到我面前,抓住我的双臂便毫不客气的晃了起来,直晃得我眼前发黑,这丫头真是被宠坏了,竟然这么没规矩。
“放开她,她早已经不是你们苏家的少奶奶了。”陈予白冷声说话的时候能把人冻得打寒颤,疏云闻言立刻放开了我,两颗水洗过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带着希冀的望着我,好像在等着我反驳陈予白的话。
“看见陈家的公子怎么也不见礼?”我清了清嗓子,故作威严的对疏影说,“陈公子现下已经在朝中身任要职了,你怎么还这么没规没矩的?”
疏云闻言咬了咬下唇,委屈巴巴的矮身一福,向陈予白道了一个敷衍的陈公子好,接着又把哀怨的目光拴在了我身上,有那么一瞬间我竟觉得自己成了抛弃了疏云的登徒子。
“陈公子说的不错,我现在已经不是苏府的少奶奶了……我已经与苏垣城和离了。”我的声音干巴巴的,在疏云的目光下每说一个字儿都像是在犯罪一般,让人好生过意不去。
“我不信,少爷从没这么说过!”疏云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少爷只是说少奶奶你突发奇想出去游玩儿了,总有一天还是要回来的。少奶奶你在苏家生活了十几年,我不相信你会说走就走,你就别闹了,快些回家吧。”疏云攥着我的手,哭得我心发紧。
遇见疏云本就是我万万不曾想到的,我更没有做好应对她的打算,也从没想过苏垣城会相信我还有一天会回去……
我不明白,明明拼命将我推开的人,为何却还给我留着一个位置。
“我和苏垣城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你也不必再多言了,我逛了一天也累了,就不再和你客套了,请便吧。”我不敢去看疏云的双眼,故意冷冷的撂下话,实则心虚的撇开了头。
疏云呆呆的站了一会儿,终于一言不发的向我福了福身子,转身头也不回的跑开了,连掉了一地的油纸包也忘了捡起来。
“幸好今天只来了她一个人。”我叹息一声,蹲下身子去捡起那几个油纸包,拍尽了上面的沾上的灰土,眼眶忽然湿了,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中,几颗泪落下来砸在纸包上,啪嗒啪嗒的声音好像是下了一场雨。
“如果实在想回去了,那便回去吧,我和苏垣城想尽了一切办法,也会保你平安。”陈予白走到我身后,轻声说。
“回不去了……”我抱着纸包哭得撕心裂肺,“从来都不是我不想回去,是苏垣城不想我回去,他明明避我如洪水猛兽,却还又要假惺惺的故作什么姿态,我最讨厌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