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马扎上坐了一下午,头顶都快被日头晒秃了,李伯看不过,给我递了一把伞,我撑起伞换了个坐姿接着等苏垣城。
可却迟迟都没见着苏垣城的人影,我寻思着早该下朝了,可能又不知道去和哪位同僚饮酒作诗去了。
难道女子嫁人后过得都是这么无趣的日子吗?无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像我这样嫁给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良人,难道我除了想他和等他回来就没有什么自己能做的事儿了吗?
难怪苏娘每日里都要把自己的时辰安排得满满当当,不是打马吊就是和小姐妹出游,如非必要根本不去迁就苏爹的时间。可我哪有什么小姐妹啊,向来她们都瞧不上我舞刀弄剑还欺负人,我也瞧不上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张口女德闭口女戒。
“疏云,你过来。”我朝路过的疏云勾了勾手指,待她跑过来之后,将手中的伞塞到她怀里,又按着她坐在小马扎上,“你自个儿等吧,小爷我要出去玩儿了。”
我火速去换了一身儿男装,跑到说书人的场子里,他此刻正在讲苏垣城近来又新换了多少红颜知己,怎么我才两个月没出门,这天下又多了那么多传说?
我交了茶钱,不由分说地抢到了前排的位置,对面坐的也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看起来年纪和我也一般大,笑眯眯地伸手问我要不要嗑瓜子儿。我不好拂她的好意便接过了,喊小二给我们这桌上了一个果盘儿。
这一场因是讲苏垣城的风花雪月,故此来得大多都是年纪轻轻的姑娘小姐,不过我看了一圈儿女扮男装还都抢到最前排的就我们俩。
“书接上回,苏状元从白梧城接了和亲的阿琪公主回到长安之后,他那个失踪了多日的发妻竟然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先前众人都以为这慕容小姐与状元爷的亲事那是板上钉钉了,没想到他那发妻竟然如此命大,不仅从犬戎的战场上回来了,竟然还能让状元爷亲去吏部撤回了她从前写的那封休书,这事儿一出,咱们都认定苏大人那发妻才是他此生的挚爱……”
“可这苏大人回长安也不过数月时间,身边的红颜知己却从没断过,让咱一个一个数过来……”
台上的说书先生说得正在兴头上,我却听不下去,一抬袖甩掉了手心里握着的瓜子,转身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若是换做以前我可能还会颇为感兴趣的听一听,可是不知为何这次我却半点听书的心情都没有,心中腾起无名的怒火,却不知该如何排解。我既不能真的掀了说书先生的桌子,也不能撕破了脸皮去撒泼。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变得畏首畏尾,从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阿梨好像在我的壳子里沉沉的睡着,我不知她何时才会醒来,更不知她还会不会再次醒来。
“姑娘,怎么不继续听了?”同桌那个男扮女装的姑娘叫住了我,笑得见眉不见眼,“我见你似乎对这段很了解?”
“我家中还有事儿,您慢慢听。”我看她一脸天真灿烂的笑心中有些不适,但看她的性格必是个不好惹的,只好赔笑脸就要走。
那姑娘见我要走,伸手就来抓我的袖子,“这才坐下,怎么这么急着就要走?先生正讲到精彩处呢!”
我从未见过这姑娘,也不知道她为何非要我留下来凑这个热闹,难道她认得我?我细细想了,我确从不认识这个和我年纪相仿,又同爱男扮女装出来惹事儿的姑娘。
“您未免有点强人所难,都说了有事儿,时辰上错不开。”我微微蹙着眉,已经有些不耐。
“我今儿就要让你坐下听完,你敢走?”没料到这姑娘不仅是不好惹,这性子可以算得上是刁蛮骄横了,她笑嘻嘻地问我,“是不忍心听苏垣城和别的姑娘卿卿我我了?”
“你究竟是谁?”我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稍一使力就见她脸色变了,怕伤到她便松了力,“你若是存心找事儿我们就出去打,别扰了各位贵人听书。”
“我是谁你甭管,但我知道你是谁。”她俏皮地挑眉,勾起唇角露出了尖尖小小的虎牙,“你就是……”
她话还没说完,我便拖着她大步走出了茶楼。
“我不知道你和苏垣城是什么关系,但我劝你不要找我的不痛快。”我在无人处甩开了她的手,“他身边那些莺莺燕燕究竟是真是假,他不说我便不问,我总归还是愿意信他八分。倘若有一天他真要撇下我另娶他人,我施梨也不会做什么狗皮膏药,我自会离去。但要是哪个小浪蹄子妄想给我什么下马威……”
我忽然抽出腰间的匕首用刀鞘压在她的颈间,上前两步迫得她不得已退到墙边,她顿时吓得瞪大了双眼,花容失色,“你……敢动本……”
“我施梨虽然武艺不精,可也算是杀过几个人高马大的犬戎游猎兵,”我见她怕了,忍不住有点得意,继续卖弄道,“知道草原上的狼王吗?也是我杀的,我的肩膀差点叫它一爪子拍碎,但我还是一刀捅穿了它的肚子。”
“你说得是真的吗?”她突然一把握住了我的手,一脸期待地说,“再讲讲!多讲讲你在白梧城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