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看起来宽大的好像是成年人的单衣御寒,两条细弱的小腿在裤管中显得空空荡荡,脚踝冻得红肿。他短短的头发看上去像个小男孩儿,可却又有一双过于明亮有神的大眼睛,一时间我竟然看不出他(亦或是她)究竟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大眼睛的小孩儿好像是独自一人从犬戎而来的,身边并没有跟着父母兄弟,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站在队伍中间,常常低着头,但是时不时的抬起头用他黑亮的眼睛看看眼前的队伍进行到哪里了,红肿的小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襟,好像这样就能让寒风无法穿透他单薄的衣衫了。
终于检查到了那个大眼睛小孩,他默不作声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破旧褪色的锦囊,里面鼓鼓囊囊的,估计是是他全部的家当了。当守城的士兵粗暴的打开他的锦囊,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全倒在桌上时,那小孩儿的脸色没有半分波澜,只是垂着头盯着桌上散落的那些小玩意儿。
两三颗木头雕成的珠子,几块儿坚硬的碎饼,估计是他全部的口粮了,三四个大曦的铜板,还有一串青金石的手钏。
“你在看什么?”我正盯着那个大眼睛的小孩儿出神之时,陈予白也从城楼上下来了,他站在我身旁,问道。
“没什么,”我说,“我就是觉得,那个小孩儿看起来有些特别。”
“眼下两国的战火很快便会燃起,此时从犬戎国的国境而来的难民大多都是祖上是大曦的人,只是去犬戎讨生活罢了,如今两国边境不睦,只好回来,可是这时候回来却突然发现,好像连自己祖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也没有给他们留下什么位置了。”陈予白又问我,“你说的那个小孩……他的眼睛的确很亮。”
“是啊,目如点漆。即便潦倒如此,眼中却好似仍然燃烧着不屈的火种。”我叹息道,“这孩子好像同自己的至亲分散了,独自一人回到了白梧城。”
远处守城的士兵好像瞧上了那孩子的青金石手钏,掂在手中有些想讨要的意思,其实这也是很常见的,不少流民为了不被守城的士兵为难,会主动将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双手奉上,图个太平。可这手钏好像对那孩子十分重要,那孩子没有任何犹豫的意思,劈手夺过士兵手中的手钏,紧紧的护在怀中。
几名士兵误以为他要袭击他们,不由分说的将那孩子撂倒在地,围上去一顿拳打脚踢。那孩子却不哭不闹,只是将手钏护在怀中,蜷缩着身体默默承受着。
我吓得捂住了嘴,和陈予白一起上前去阻止了几名士兵对那孩子继续施暴。
“混账,那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你们怎么能下得去手!”陈予白一声厉喝,刚才对那孩子拳打脚踢的士兵们顿时跪倒在地,不住求饶。
“你没事吧?”我蹲下身子去看那孩子,伸手想将他扶起来,却比他一巴掌打开了。
“不关你的事。”那孩子的嘴角被人打破了,流了些血,没有理会我的帮助,自己强撑着站了起来,手中还是紧紧攥着那个手钏。
“他们的祖上都曾是大曦的子民,如今犬戎来犯使得他们流离失所家不成家,白梧城可能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守城士兵的职责便是核查他们的身份,不让任何一个大曦的子民流离在外,也不放过一个细作。你们平日里私下利用职务之便收取流民钱财,如今连个孩子都不放过。我无暇同你们多说什么废话,回去领罚吧!”
陈予白平日里板着脸就已经令人有些生畏了,我倒是很少见到他动怒,可是如今我看出他是真的怒了。
“陈将军,”一个领头的士兵站出来说,“……可我们是苏将军旗下的兵士。”
“你说什么?”我本以为陈予白定会怒不可遏,可谁知他却不怒反笑,反而像是没听清楚那人说了什么似的,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
“可我们是苏……”那人接下来的将军二字还未曾脱口,便被陈予白一脚踹出了三丈远,陈予白这一脚力气极大,那人还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挣扎几下,终于趴在地上不再动弹,也不知是死是活。
我没想到这一句话竟会让陈予白这般生气,竟连两军之间的颜面也不顾了,这一脚踹过去,倒像是将他这些日子以来对于陛下的三皇子的以及苏垣城的所有怒气一并发泄了出去。
惊变陡升,我连忙捂住那孩子的眼睛,不想让他看见这些。
剩下的几名士兵颤抖着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什么苏将军的士兵陈将军的士兵?”陈予白眼神凛然,四下环顾一周,掷地有声的说,“你们给我记好了,你们全都是大曦的士兵!你们都是为了大曦而战!”
说罢,陈予白转身离开,银甲之后血红的披风被朔风吹动,在城门下猎猎作响。
“你将来打算去哪儿?”我我牵着那孩子沉默着走了一段,问那孩子。
那孩子显然对我还是很戒备,只是不发一语的定定看着我,明亮的双眼中没有半分情绪,有的只是恐惧与敌意。
我解开身上穿着的斗篷裹在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