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中书令顾月松正在桌案边奋笔疾书。一旁,老管家背书似的汇报着府里最近的情况:
“大少爷近几日很少出门。基本都在书房……”
顾月松笔下一顿,抬头看向老管家:“都在书房?有几日了?”
“足有五日了。这五日大少爷每日都是晨钟未响就进了书房,要到天都黑透才会出来。”
“嗯……”
顾月松捋了捋胡子,沉吟了一下,又继续埋头奋笔疾书,只是他对老管家背书似的的汇报多留心了些。
“前几日,京兆郡守姜家谴人送了礼来……”
“吧嗒。”
顾月松搁下笔,看了眼渐黑的天色,转身出了书房。
夕阳余晖,顾月松似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闲逛。路过含章堂时,却被那处的富丽堂皇晃了眼。
本是古朴厚重的厅房,却到处挂满了金光闪闪的帐幔。院里的古董瓷器映着那一道道金色更是光彩夺目。
一路行来,顾月松揉了揉被刺得发胀的眼睛,好不容易才到了顾均翊的书房门口,拦下门口就要通报的小厮,顾月松径自提起衣袍推门而入。
“不是说了!我不……”
顾均翊高八度的呵斥瞬间降了调,他将桌上的纸笔随意拢了拢才上前行礼:
“父亲!”
“干什么呢?如此废寝忘食?”
顾均翊的眼珠转了转,侧身护住了身后的一张画像,语气敷衍:“没什么!瞎闹呢!”
见顾均翊依旧吊儿郎当的模样,顾月松黑了脸,一把拂开顾均翊,扯过他身后的画像。
顾均翊眉头一皱,伸手要抢,哪知道画没抢着,还当头就挨了一卷轴,伴随着自家老爹的呵斥:“没大没小!”
顾均翊揉着脑门,还不忘继续伸手夺画,但最终还是在多次被打后消停下来。
顾月松将画掷在案上,拍着桌子怒骂:“又是平康坊里的?我告诉你,想迎进门是绝不可能的!我们顾家三十无子才可纳妾!”
顾均翊收起画像,和着桌上的一叠纸都收进柜里,才开口抱怨:
“三十无子才可纳妾?我娘有我,你不也娶了胡姨娘?”
“你!”
顾月松气得扬手就要打人,可手举到半空中却生生地停住了,他盯着顾均翊那双端凤眼看看许久,才颓然地放下了手,跌在榻上。
“逆子!逆子呀!”
顾月松将怒气全部都发泄在那无辜的桌案上,桌上的砚台随着顾月松的狠拍发出一声声揪心的脆响。
“咚!”
终于,那让人揪心的砚台碎裂在了地上。顾均翊看着那四分五裂的青黑,瞬间红了眼眶。
顾月松也终于在巨响中收拢些理智,他盯着那砚台看了半晌,犹疑着伸手要捡,却被顾均翊阻止了:
“别捡了,人都没了。心疼这物件儿做什么?”
“啪!”
早该落在顾均翊脸上的巴掌还是落下了,泛白的脸上一道血红的五指印很是醒目。
顾均翊舔了舔嘴角,冷笑地看着自己父亲:“怎么?今日父亲来,是专门来送巴掌的?”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牲?”
父子俩都通红地怒视着对方,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都干什么呢?”
一声呵斥,顾均翊的继母胡氏匆匆忙忙进屋,一把推开顾月松,将顾均翊护在怀里,爱怜地用手里的帕子沾着那血红的指印。
“是不是疯了?好好的,跑来翊儿这发什么疯?”
“他又看上了一个青楼女子!”
听到顾月松的控诉,胡氏心里一喜,可表面上她还是紧抿着嘴唇,一脸为难的样子:“这不好吧?刚与姜家提了亲。”
面对胡氏的提问,父子俩倒是默契地没有回应。
胡氏的目光在父子之间逡巡了半天,才犹豫地开口试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顾均翊依旧不说话,顾月松只好转向胡氏:“姜家那边如何?”
“姜老夫人已经给了回礼,接下来就是商定日子换庚帖了。”
见顾月松的眼神越来越复杂,胡氏很适时地息了声。
“姜家的庶女”
“庶女又如何?”
顾均翊突然提高了声音反问。
“庶女怎么做宗妇?”
顾月松不甘示弱却口不择言。
“胡姨娘不就是庶女,不也一样扶正做了宗妇?”
顾均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故意揭开一些陈年的疤。
“你母亲是续弦!”
明明是父子俩的争执,对话却像是带了掌风一样,一下一下地扇在了胡氏的脸上。
胡氏脸颊发红,嘴唇却被她自己咬得惨白,她攥紧了手帕,咬着牙出声:
“庶女有什么不好?如今姜家老夫人回了府。那孩子是跟在她祖母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