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之隔,院子里空地逐渐被各院的奴仆填满,人群中还时不时传出几声压抑的低语。
老夫人依旧是闭目养神,姜似盯着老夫人手里那串光亮的木珠子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问:
“祖母。这佛珠跟了您很久?”
姜老夫人停下了拨珠子的动作,笑了笑:“有些年头了,是习惯了,图个心安。”
“母亲。差不多了。”
老夫人话音刚落,姜远就挑帘进来。他凑近老夫人,要扶她一起出去。不料,却被老夫人推开:
“后院的事,你凑什么热闹?”
姜远怔了怔,还想要争取一下:“往日里,我对似儿她们多有疏忽……”
“你看好安贞就行了!可别再让我孙子被别人推下水了!”
明明是呵斥姜远的话,却听得姜倩遍体生寒,她识趣地后退了两步,躲在了姜似身后。
谢绝了别人的搀扶,老夫人脚步轻盈地来到院中,睥睨着院中的众人,威严的声音响起:“是谁?蛊惑姜倩,谋害我姜家的继承人?”
此话一出,下面的人就各自抓住了重点:
姜倩,是被蛊惑的。
姜安贞,是姜家的继承人。
在场的人各怀心思,但动作倒是出奇地一致:场下的众人默契地垂下了脑袋装鹌鹑。
凌厉的目光来回扫视了人群好几遍,下面那些黑压压的脑袋像是深沉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老夫人的目光又扫向姜倩,语气柔和:“倩儿!你说,是谁?”
姜倩眼中瞬间溢出了泪水,马上跪伏在地上哭诉:
“是张妈妈!她说安贞是个煞星,因为安贞,母亲才生不出弟弟!”
深沉的湖面终于出现了涟漪:张妈妈是谁?她是三小姐的奶娘!更是夫人娘家来的陪嫁!她说,夫人是因为少爷才生不出男丁?这怕是夫人自己的意思。
“张氏!”
一声冷喝,哪怕是夫人张氏在这,估计也会被吓得腿软而直接跪下求饶了,更不用说是奶娘张氏了。
一个年轻妇人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跌爬着出来,跪伏在地上,尖着嗓子告饶:
“老夫人!不是奴婢呀!您就是借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编排主家啊!”
“不是你?那是谁?”老夫人紧紧地追问,双眼逼视着张氏。
那奶娘身子颤了颤,声音依旧尖利:“是……”
声音戛然而止,张奶娘说出了她人生中最后一个字,就突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嘴角眼里都渗出了血。
“啊!死人啦!”
靠前面的几名仆妇惊声尖叫起来,人群彻底骚动起来。
注视着退潮的人群,姜老夫人淡定地拂开护在她身前的老嬷嬷,扫视着面前的众人:
“这是要反啦?这是在我姜府!我,还是大雍的太长公主!”
退潮的人群在呵斥中凝固,院中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老夫人后退靠回到椅子上,闭起眼睛,开始拨动手里的佛珠。
代替老夫人,老嬷嬷上前高声对众人宣布:
“刚才动手的人,自己站出来,莫要连累别人。不然,今日这院里的人,就都一同发卖出去!一个不留!”
一块巨石破开了凝固的人群,众人开始纷纷指责:
“是他!”
“不!不是我!”
……
人群嘈杂,甚至有人开始动手,场面很是热闹。
老夫人凑到姜似耳边,声音不小却还是淹没在一片混乱里:“你说……是谁?”
姜似抬头直接看向了院子后方,那里聚集着几个年轻的丫鬟。
收回目光,姜似凑近老夫人:“是谁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这次能把谁送走。”
姜老夫人翘起了嘴角,看向身边的老嬷嬷。嬷嬷会意又上前一步喝断了院中的嘈杂:
“把刚才被指证的人都发卖出去!”
这下真的是抽空了人群中的汹涌。老夫人不按常理出牌,就是要把这院里的人都清干净!
不需要喘息,很快第二轮的清扫如火如荼地开展:
“各院的主子都来看看,剩下这些人里,可有身边得用的?赶紧挑回去!”
姜似抬眼看向回廊那端的几个花裙子。几个女子迈着小碎步冲进人群,又裹挟着几人离开。
垂下眼睛,姜似默想:奴仆清扫了。那主子呢?这后院里的女人虽不多,可也不少。
姜似眼睛紧盯着那群姨娘,眼神太过直白,老夫人不得不轻咳一声拉回她的思绪:
“急什么?慢慢来!”
得了老夫人的允诺,姜似翘起嘴角,露出了两个小梨涡。难得嘴甜地奉承着:“祖母英明!”
老夫人也笑:“我也很庆幸,你不是个傻的!”
听着老夫人这句不像夸人的好话,姜似嘟嘴,甚至开始反思自己,平日里是不是装得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