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亭内,秋风习习,两位身着常服的老人相对而坐,平静地看着中间石桌上的温酒。
酒水的热气蒸腾,带着一丝清香飘荡逸散在亭子内外。
范闲打马而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顿了顿,紧接着翻身下马,大步走进了亭子当中。
亭子内,李太玄朝着范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林若甫则是笑道:“来了?”
他此时,又恢复了那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样子。
范闲报以点头,朝着二人行了一礼,见到李太玄身后站着一位老仆,而林若甫身后空空如也,稍加思索便站在了林若甫身后。
在范闲到来后,林、李二人不再枯坐,而是开始配合默契地操持起桌上的温酒来。
“任少安是个人才,托付给他,你当真放心?”
李太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起话来开门见山。
林若甫微微点头,捋着胡须道:“林党林党……从今日起无林无党,总得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找个地方住着吧?”
李太玄皱眉:“我不够那个资格?”
林若甫笑笑,回头看了范闲一眼,而后才到:“半年前,我便将林党一拆为三,基层力量和几个大员交给你,尚未成长起来的中坚们给了我这女婿,那些不得不用的贪官污吏们,却是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你这人最重清名,贪官污吏是看不上的,却对我将少安他们交给范闲,有些不满了。”
林若甫这话说得直白,李太玄脸色有些发冷,却没有否认。
他啜了一口酒,看着范闲道:“这小子树敌太多,不是做官的样子,任少安他们托庇在他名下,并非好事。”
林若甫摆摆袖袍,朗声笑道:“且拭目以待。”
说着,他将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颇有些洒脱的意味。
眼看李太玄又要说什么,他接着笑道:“再者而言,少安他们到了你门下,便是你的死期。”
李太玄端酒的手一顿,看向林若甫的目光发寒。
林若甫镇定自若,自斟自饮着道:“自我之后,庆国无相。”
“若是你收拢了少安他们,便是庆国第一臣子,虽无相名,却有相权,陛下岂能容你?”
李太玄目光中的寒意减退,他端着酒杯响了半晌,沉声道:“臣子以忠君爱国为先,行事不违庆律,陛下以何罪拿问?”
这话的意思,却是他一贯奉行的做事风格。
我处处守规矩,做好为臣的本分,就算请陛下想要治我的罪,也无从下手。
而以李太玄的行事风格,还真有可能做到这一步。
却见林若甫摇了摇头,淡笑道:“莫须有。”
皇帝想治你的罪,哪里需要什么罪名?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太玄的神色,顿时黯淡下来:“何以至此!”
林若甫没有回答李太玄的话,起身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他朝亭子外走了几步,回头道:“走了。”
在范闲和李太玄的目送下,林若甫慢悠悠上了马车,远远离去。
亭子中,范闲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却将林若甫的意思听得清楚明白。
日后在朝堂当中,得注意自削权柄,必要的时候,可以以李太玄作为外援,这位李侍郎与林相的关系,远远不像外人说得那么差!
“小范大人,任少安等人,你可得护好了!”
林若甫走后,李太玄留下一句话,也起身离开了亭子。
酒具被收走,亭子当中却依旧残留着不小的酒香,范闲站在酒香当中,望着远方,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走出亭子,跃马奔向京都城。
京都,城门口。
郑子石换上了常服,正等在这里。
远远见到范闲骑马过来,他脸上迎了上去:“小范大人,还请小范大人救我一救。”
五里奔驰,范闲的心情已经收拾妥当。
他下马后牵着马,同郑子石往城内走去,边走边问:“是为了那首艳诗的事儿?”
“是啊,小范大人。”
郑子石苦笑,而后急切地道:“小范大人,下官真的没有给芍娘送过艳诗,是郑奉陷害下官啊!”
“我知道。”范闲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郑奉没那么大本事,害你的另有他人,郑奉只是个小喽啰、替死鬼。”
“走吧,先去监察院查查郑奉最近的库档记录。”
范闲说着,带着郑子石直奔监察院。
这种事情,他原本是不想沾的,但他先前已经给郑子石许了外放苏州的承诺,郑子石假假也算是自己人了,这事由不得他不管。
监察院内,还是那一副繁忙中带着肃杀的样子。
范闲领着郑子石在大堂等了没多久,王启年便带着文书赶了过来:“大人,郑大人,郑奉近日里,除了颜行书没见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