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县邻近京都,县郊良田大多属于富户乡绅,不少是从百姓手中购买而来。
由此带来的问题,便是在进行土地买卖时丈量田亩的难题,寸土寸金的万年县郊,没人愿意在这件事上吃亏,都不相信对方给出的丈量结果。
在这种情况下,代表公权力的主簿,成了县里最忙的人,从早到晚,半数时间都跑在县郊丈量土地。
然而今日,主簿照常出城丈量土地,却一头栽进了河中,被人捞上来时,已经气息全无。
范闲到达现场时,这里已经围了不少的百姓。
几名跟随主簿的衙役及负责保护主簿的百姓尽力保护着现场。
见到范闲到来,原本低声议论看着热闹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
“奸臣!杀了县令大人和县丞大人还不够,竟然又对主簿大人下了手!”
一个头戴方巾的中年书生朝着范闲怒喝。
“告御状,我们要写万言书,在皇帝陛下面前告你的御状!”
一个腰上缠着罗绸的商人紧接着喊叫。
有了这两人带头,心思淳朴的百姓纷纷围了上来,便要展开对范闲的声讨。
“噗!噗!”
两道沉闷的响声打断了百姓们的行动,让他们呆呆站在了原地。
两名身手敏捷的监察院探子,各出一刀,直接抹了最先说话的中年书生和商人的脖子。
这二人显然没想到范闲今日如此暴虐,死死捂着颈部血流不止的伤口,瞪着不甘的眼睛倒在了地上。
“杀、杀人了……”
“杨先生和宋老板就、就这么被杀了……”
……
百姓哆嗦着嘴唇,齐齐朝后退了几步,看向范闲的眼睛充满了恐惧。
畏惧强权,向来是群体的共性。
范闲眸子淡漠地扫过在场百姓,朝王启年看了一眼。
王启年点点头,站了出来。
“昨日傍晚,书生杨正道私会奸人,以帮忙考中秀才为条件,答应帮奸人在今日为难钦差大人,有字据为证。”
“同样是在昨日傍晚,商人宋宁贾,以掌握全县棉花生意为条件,答应帮奸人在今日带头为难钦差大人,同样有证据在。”
王启年朝百姓们朗声说着,从袖中取出了一份契约文书。
同时,有两名身穿黑色官服的监察院探子抬着口箱子,重重地放在了百姓面前的地上,随即打开箱门。
“这……这是东陵乡棉花行的契书?”
“还有北郭镇的……”
“还有那人手中的文书,是杨先生的字迹?”
……
几个视力好的百姓睁大了眼睛瞅过来,看清了王启年手中的文书和箱子里的东西,惊呼出声。
其余百姓听到这话,也开始凑近了几步看了起来,待看清这些东西后,望向范闲的目光惊疑不定。
有着这些证据,他们已经对范闲的话将信将疑起来,不像之前那般丝毫不相信。
“若是还不信,可以自行寻找各乡镇棉花商、杨正道亲友询问,本官便不奉陪了。”
范闲淡淡地扫了这些百姓一眼,饶过他们,朝停放主簿尸体的河岸边走去。
这一次,没人再拦他。
手中刀配合上口中道理,对付这些被蛊惑的百姓,所向无敌。
经历了县丞之死,又得到陈萍萍的书信提醒,他已然知道对手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会不防着这一手。
这些东西,便是他在得知主簿的死讯之后,让王启年带人在第一时间查到的。
虽然万年县的监察院探子被李云睿渗透殆尽,但有王启年这个老手带着京都监察院的三十六名精英,查到这些东西还是一件简单的事。
“钦、钦差大人……”
范闲来到主簿尸体旁的时候,负责保护主簿的乡绅颤颤惊惊上前行礼。
他便是昨晚百姓们共同推举出来,负责保护主簿的百姓代表。
方才的那场冲突,他本着小心谨慎的心思,并未参与,故而旁观了范闲果敢决绝的整个行事过程。
“大人……”跟随主簿出城丈量田地的衙役也上前见礼。
范闲冲二人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怎么回事,这里视野开阔,又有你们双方保护,主簿怎么溺亡?”
衙役与乡绅对视了一眼,神色有些难看。
最终,由乡绅开口道:“回大人的话,当时是主簿大人告知我们他要小解,让我们退到了远处,当我们久等主簿大人不见时,才……才发现出事了。”
范闲眉头动了动,看向衙役。
衙役连忙点了点头,表示乡绅说得没错。
范闲见状,蹲在尸体旁边开始细细检查起来。
得益于童年时费老的教导,他现在验尸不逊色于积年仵作,省了许多麻烦。
主簿的尸体正躺在一张简易担架上,被乡绅的外衣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