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垣城为了等我,借口散心只带了不足百人的队伍走草海路线,而陈予白则带着大队伍和要去长安和亲的阿琪公主从白梧城出发,两支队伍将在草海的边缘汇合。
我问他那大队伍共有多少人,他说礼仪随从和卫兵总计约有五千余人。
作为一支和谈的使节队伍着实算是不少人了,可见这也是彰显大曦国力的一种方式。
为了早日和陈予白的队伍汇合,我们第二日一大早便拔了营快速行进,我看着这片辽阔的望不到边的苍翠草海,心中百味杂陈。与这几个月战争有关的回忆于我而言恍若隔世,我亲眼见到自己的友人为了保护我死在犬戎人的刀下,也曾经脆弱得不堪一击,也不得不握紧手中的屠刀夺走别人的性命。
战争之中刀剑无眼,也许我杀的都是不知戕害过多少大曦百姓和士兵的穷凶极恶之徒,但我一点也不享受屠杀,那不是一种快意,而是不得不为之的无奈。
见我坐在马车上一直忍不住掀开小窗的帘子向后看去,苏垣城轻轻叹息,将手覆在我的手背上。
“离开苗疆时更不舍还是离开北地更不舍?”他突然问我。
“……北地吧。”我思忖片刻,说,“我在苗疆时被朋友坑得怀疑人生,离开前更是身中剧毒半死不活,虽然苗疆景美人美,可那段时日着实不算什么值得怀恋的回忆。北地虽然苦寒,战况惨烈又在冬季,但那段时日是我少有的远离了旧事纷扰的时光,每日里我过得十分自在,倒有点像当初在金陵和戏班子中的众人相处的感觉。”
“你会怪我带你回长安,将你重新卷进尔虞我诈波云诡谲中么?”苏垣城的眼中有些我读不懂的忧伤和沉郁。
“你已经拼尽全力想将我推出去了。”我叹道,“苏垣城,一个人要想浑浑噩噩一无所知的度过一生其实是很艰难的,既然长着这颗心,哪怕不是什么七窍玲珑心,也免不了会有贪嗔痴恨,会因为无能为力而陷入日复一日的痛苦,我能做的不多,但我想活得再明白一点。”
“其实你不必总是为我考虑太多,我想知道的事我会想尽办法弄清楚。从前我以为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就能逃走,但总有属于我的定数在身后一刻不停的追赶我,那样逃着太累了,不如和他拼个你死我活。苏垣城,我以前对很多人很多事都不感兴趣,只想围着你转,但这大千世界,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每件事都有它的因果。我可以视而不见,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不存在。”
“小梨子,这一年多来,你成长了许多。”苏垣城笑着摸摸我的头发,“虽然话还是同以前一样多,但是比从前言之有物了。”
“苏垣城,你也不必再想方设法的瞒着我了。苏域已经都告诉我了。你太累了。”我伸出双臂紧紧环住苏垣城的腰,笨拙的用手指轻轻去顺他的头发,“我会陪着你,你再也撵不走我了。”
我感觉苏垣城的身子一僵,旋即笑了,他回抱住我,像是回应一个郑重的承诺,“好。”
车队昼夜不休的赶了三天,终于在距离白梧城数十里的一个关口相遇,相比起我们的风尘仆仆,和亲队伍就要显得从容许多,每经过一座城池,城中百姓都会自发的出来凑这个热闹。
我扮作侍女的模样跟在苏垣城身后,未免叫人生疑,在人多的时候我还不敢随侍地太近。好在他向来是个喜欢亲力亲为的人,也不必我时时跟着。
好几日不曾见到陈予白了,他沉默更胜从前,这一战耗费他太多心力,他也成熟许多,越发有大将风范。
但苏垣城不说我也知道,此时我最好还是不要跳出来与他相认,倒不是因为担忧自己的小命,只是不可再给陈予白添麻烦了,我只好时时留意躲着他,好在这是张十分平淡让人过目即忘的脸,数日下来倒也没闹出什么麻烦。
三狐狸似乎并不在队伍当中,苏垣城对我说,无论他出现或是消失都不要放在眼里,要当他不存在,此时他未免自己行迹暴露,估计早已快马加鞭的向长安赶去了。
阿琪公主的马车是整个和亲队伍中最华丽高大的,我这种小侍女甚至还没接近就已被手持弯刀的犬戎亲兵拦住了,所以一连几日我连公主的面儿都没见到。此次犬戎也派出了两名官员送亲,他们刚吃了败仗,心中难免有火气,可大曦迎亲的使节一个是苏大将军的宝贝儿子,一个是刚刚打得犬戎落花流水的少年将军,他们有气倒也没处发。
草长莺飞之际柳絮总是满天乱飘,但我自小就怕极了这柳絮,北地没有柳树倒也还好,越向南方行进我越是招架不住,每日里涕泗横流,双眼总是又红又肿。
“苏垣城,给我点碎银子,我去城中的药铺买些鼻烟回来,实在难受得很。”我实在遭不住了,跳上苏垣城的马车,抬手便掀开了帘子,不成想马车中竟然不止他一个人,陈予白也在。
两人似乎在商议什么大事儿,面色都有些凝重,是我大意了。两人被我打断,面面相觑,又同时盯着我。我只好低眉敛目,屈膝朝二人行了礼,“苏大人,陈将军。”
“这儿不需要你伺候,没规矩。”苏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