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时，陈予白已经在马厩旁等了我许久了。
他耐心的为我挑了一匹最温驯的母马，为了让我不再害怕骑马，他还打算手把手的再教我一次。
“一匹好马有可能是你在战场上保住性命最好的朋友，它一旦认定了主人，便永远也不会背叛你，”陈予白说，“我知道你一直很怕骑马，但是你必须克服。”
“不必了……我只是有一点怕，而且我已经克服的差不多了。”我为难的说，为了证明我真的不怕骑马了，我踩着那匹母马身上的脚蹬子，翻身坐上了马鞍，“头一次是在燕山下，我逃得慌不择路，直到骑着马狂奔回了营房后才想起后怕。还有一次就是得知你受伤的假消息后，为了急着去见你，我被马厩里最高大的那匹大黑马掀翻在雪堆里，不过从那次之后我便也不再怕了，因为从马背上摔下来也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可怕。”
“这么说……你克服对骑马的恐惧还要谢谢我咯？”陈予白站在马前牵着缰绳仰头看向我，双眼中好像落入了星辰的辉光，明亮而温暖。
“呸，都怪你还差不多！”
我不知为何忽然一阵心慌，夺过他手中的马鞭一把抽在了马身上，那母马奔跑起来的确是要稳健一些，我慌不择路的骑着马一直跑到城门外才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也许是刚才马奔跑的太快了，我的心好像要从口中跳出来了一般。
等了一会儿，才看见陈予白和秋辰骑着马慢悠悠的晃了过来。
“你们俩怎么不急不慢？”我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陈予白反问道，“我是因为着实不想去，所以才慢条斯理的赶去，一旦去了那荒无人烟的地方，可就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这人声鼎沸的白梧城了。”
“主帅说得没错，”秋辰附和道。
“第一步有什么打算？”我问陈予白。
“能有什么打算？”陈予白说，“自然是打。”
“没错，打他个措手不及。”秋辰继续一唱一和。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简直跟他们两人无法正常交流了。
“秋辰你能不能别总是他说什么你就说什么？”我不满的说，指着自己脑袋，“不能因为他是你的上级你就总觉得他说的就是对的，你也得用自己脑子思考思考吧？”
“可……我觉得主帅说得的确没错啊！”秋辰不知道是故意装糊涂还是真糊涂，“我想过了，还是觉得主帅说得对。”
陈予白得意的摊手。
北地的冬天总是来得更早一些，而春天，则来得格外晚呢。
在长安的时候，每次年关过后不久，就会冰消雪融，气温回暖。可是白梧城却是决计无法这么早看到这些景象的，而陈予白的大军则又驻扎在白梧城以北更北的地方，与犬戎的大军遥遥相望着。
这么冷的天儿，即便是早已习惯了极北苦寒之地气候的犬戎人，也都躲在自己温暖的帐篷中不肯现身。
我不确定陈予白是不是真的会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下发动攻击，但是陈予白显然是抱着这种想法的。
一回到军营之中后，陈予白便像是着了魔一般，迅速切换到了不寝不休的疯魔状态，日夜盯着那张战事地图研究，时不时的用手指在各处地点连线，又时不时的摇头点头，好像完全去到了另一处地方，总之，没有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在一起。
严冬的军备中最重要的一项，应该算是碳了吧，十万大军每天要烧掉数以千万斤的木炭，直到冬天过去之前，炭火无论如何都不能停止供应。
虽然第一战告捷之后，陛下象征性的又多拨了些军饷，可是层层剥削之后，真正落在陈予白和将士们手中的数目，其实非常有限，尽管苏爹一直在暗中支援，可是苏爹也能力有限。
还是那句话，我们耗不起。
陈予白帐中的火炉已经为了节省换做了炭盆，炭盆能够保暖的范围非常有限，冬天我总是很畏冷，所以不得不做得离火盆非常近，可是坐得里火盆太近了，我又很怕自己身上不留神就被烧着熏黑了，是以连取暖都有些令人疲惫。
苏垣城一直盯着那副地图发呆，已经快有两个时辰了，就静静地坐在主帅的位置上。
我怕他离火盆太远冷着了，便找了两床厚被子裹在他身上。而我，只能席地蜷坐在火盆旁边，一边取暖，一边仰着头盯着陈予白发呆。
“主帅还没动静？”秋辰掀开营帐厚重的门帘走了进来，小声问道。
我回头，瞧见他怀中抱着一捧新碳，顿时眉开眼笑。
来得真是时候，炭盆中的焰色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黯淡了。
“阿梨姑娘，我取了些新碳给你们送来，快添上，别让火盆灭了。火盆若是灭一会儿，要在暖起来又要好久。”秋辰坐在我身旁，用铁夹将木炭一块一块的夹起来丢在火盆中，火烧的更旺了一些，秋辰满意的搓搓手。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双手都已经冻得通红了，上面有好几处冻伤的痕迹，一层落着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