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了苏娘之后,我一个人在房中坐了许久,天色始终是这种将要下雪却迟迟没有落雪的灰色,房中光线昏暗,我只有点起一盏油灯,才觉得明亮了些许。
“原来你的手是这么断的。”林白忽然出现在门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在我的心口又扎了一刀。
“是这么断的,你现在达成了目的,开心么?”我刻薄的朝林百笑着,“你为何对任何事都是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算计旁人很有意思吗?我又不是你的仇人,你这孩子……真是……”
“我也从没拿你当做仇人,”林白说,“谁叫我问了你不肯告诉我?”
“我从未问起过你从前发生的事儿吧?”我站起身来朝他走去,我其实本不愿意同一个孩子计较那么多,可他咄咄逼人的态度就像是一块大石,压得我根本喘不过气来,我也从未想过,一个孩子竟会有这么多的心计,“我知道你有痛苦的过去,我不愿意再让你揭开伤疤,所以你不说,我便从来都不问。可我也有不想说的事,你为何非要知道不可?”
他垂着头不说话,双手死死的攥成拳,好像在隐忍着什么情绪。
我说得的确有些过了,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孩子而已,一个孩子,无论做错了什么,都该有被原谅一次的机会。
我有些累了,我不想再质问他,于是越过他走出了房门。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说?”在我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冰凉的小手忽然拉住了我的袖子,我听见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很清晰的说,“你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说。”
他抬眼看着我,那双明亮得有些过分的眼眸中有些哀伤的情绪,“我经历过那么多,承受过那么多。我也想说给你听,可是你从来都没有问起过。你真的不是个合格的师父。”
“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眼前这个脆弱得快要崩溃的孩子,他连哭都是无声的。
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师父,真是对不住了。
我本以为,他不想和我说那么多的。
“阿梨,阿梨,阿梨。”秋巳朝我跑来,一叠声的唤我,我虽然不知道是所为何事,但是看到他此刻脸上焦急的神色,我不知为何,心中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怎么了?”我来不及顾上眼前还在哭泣的林白,连忙问秋巳,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这么紧张。
“陈将军受伤了!”秋巳难得没在正事儿上糊涂,可他传达给我的第一件正事儿便是,陈予白受伤了。
我脑中顿时一阵眩晕,天旋地转之间,我用尽全身力气扶着门框,才让自己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倒下去。
“什么时候的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到不太真切,“他的伤重吗?”
可是秋巳却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是焦急的用双手在半空中比划,我越看越着急,现在只想自己冲过去看看陈予白还活着没。
“林白。”我将林白冷冰冰的小手攥在手心里,然后蹲下身子对他说,“我此时要出去一趟,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秋巳。我相信你。等我回来之后,如果你还愿意说,我很想听听你经历过了什么,我保证我会听。好吗?不要哭了,你不是常说自己不是孩子吗?既然如此,那就别哭了,好吗?”
林白听了我的话,抽噎着点点头,听话的擦干了眼泪。
我站起身拍拍他的脑袋,心中虽然还是有点不太放心,但是眼下还是陈予白的伤势最让我牵挂,怪不得他最近连报平安的信都没有寄回一封,难道他那时已经受了伤了?
可是伤到连寄信的力气都没有了,岂不是伤得很重吗?
我越想心里越乱,匆忙之间从马厩中牵出了最高大的一匹马。我胆战心惊的骑在马背上,用力攥紧了缰绳。
“大兄弟,这时候你可千万不能给我随便尥蹶子啊……”我小声安慰那匹马,也同时安慰着自己。
没时间再让我害怕了,我扬起一鞭用力抽在马身上,那匹骏马高高扬起前蹄,一声嘶鸣之后,如同一只离弦的利箭一般飞快地蹿了出去。
路过城门的时候,守城的士兵本想拦住我,但看出我是那天和陈予白一起来过的人,顿时又退了回去,只是一个模样憨厚的老兵仍然走了上来。
“姑娘,前线在打仗,如今只有白梧城城中更安稳几分,此时出去无异于是去送死啊!”老兵劝道。
“我要去找陈予白,您行行好,告诉我陈将军的大营安在何处?”我焦急的问。
老兵见我去意已决,便也不再多做阻拦,只是无奈的叹气说道,“西北二十里,沿着行军时留下的足迹过去便可,陈将军驻扎的营帐前有一处高大的古城台,很好辨认。”
“多谢!”
我骑着这匹踏风而行的骏马在冬日里被大雪所覆盖的草场上奔跑,入眼尽是一片与天色连为一体的灰白色积雪,天地茫茫,好像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似的。
不记得前行了多久,我只记得自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去见陈予白。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