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要走？你又要去哪儿？你才回长安多久便又要走了，苏垣城不晓得这件事吗？”秦百涟一连串的追问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我意已决，前路尚且不曾想好，但我想先去北地。”
“我听我爹说了，犬戎与大曦有一场战争一触即发，你此时为何要去北地？”秦百涟说，“若你真要离开，哪怕是去南方也好，为何非要去北地？”
“陈予白要领兵出征，我也想去见识一番北地风光，正好可以与他同路。”
“你这算是和陈予白私奔了吗？”秦百涟说，“你们俩之间……”
“我和陈予白是好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连忙打断了他的猜测。
“如果你不愿意提，那就不提了吧，”秦百涟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凡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少年人，他见我不想谈论这件事，只是善解人意的转移了话题，“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我从怀中取出那封休书，递给秦百涟，“你先前说休夫也要师出有名，如今我终于写好了这封有理有据的休书，就烦劳你替我呈交吏部吧，我和苏垣城之间终于能好好的放过彼此了。”
离开秦家的时候，秦百涟抱着圆滚滚的念圆站在门廊下朝我挥手，我不知道此行一别，我们俩往后会有多少阔别的日子，一如我不知道此行离开长安，会不会如上次那般还有再度回来的可能。
我心中忽然有几分冲动，我知道有的事情若是此时不讲，以后或许都没有机会了。
我按捺住剧烈的心跳，回头朝秦百涟走回去。秦百涟不知我为何会回来，脸上七八岁幼童一般天真纯粹的笑容顿时凝在了脸上。
“秦百涟……我，我想告诉你，袁汐雨离去的那一日我曾见过她。”我鼓足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却发现自己还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小梨子，你这又是何必，你不必说了。”秦百涟的声音中带着三分哀伤，他似乎不愿听我继续说下去，但从他的语气中，我又听出了他对我和袁汐雨的最后一次碰面有七分的好奇。
其实他真的很想知道袁汐雨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心中所想的究竟是什么，又有没有什么话是要留给他的。
只是怀中念圆依然无辜无知的睁着他圆圆的大眼睛，他还从来都不知道离别是什么滋味，每个人如念圆一般大小时都不晓得离别的滋味，即便经历过，那段记忆也早就被深深地掩埋在了时间无涯的废墟之中了。
有时候我还真的很羡慕婴孩的天真和健忘，只要他们不愿意记得，他们就不会记得，甚至即便他们想记得，也不会记得了，这一切就是这么可笑，你可以称之为造化弄人。
想忘却的永远刻于脑海之中，想记得的却不会留下半分痕迹。
“那时她对我说她不想再寻死了，也不愿躲在那小小的屋子里，她愿意好好活着，愿意去认罪，哪怕永世都与青灯古佛相伴了，但只要活着，她就还有复仇的机会。”我垂着双目，对秦百涟说，“袁汐雨还说了，她很对不住你。”
“小梨子……你又何必要告诉我这些？”秦百涟沉默了良久之后突然说，声音中有难以掩饰的呜咽，听来令人心痛，我抬起头看向他，只见他一手抱着念圆，另一手高高的抬着，轻轻搭在眉骨的位置，宽大的袍袖垂落下来，正好遮住了他的眉眼，他白净的手指在阳光下有几分透明，整个人好似会融化消失一般。
“对不起。”我抱歉的对他说，“对不起我没能救下她，那日我本想说服她去认罪，便扮作她的侍女替她端了饭菜，若是我早知道那饭菜中早就被人下了毒，我决计不会让她吃下的……”
“够了。”秦百涟的已然有些失了声，他轻轻的说，“别再说了。你我都知道究竟是谁要汐雨死，可有时知道真相却不能做任何事才是最无力的。我与袁汐雨也算有过一段举案齐眉的缘分，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也只有好好抚养念圆这一条了。”
“小梨子，无论前路有多难走，我还是希望你也能好好走下去，既然是自己所选的路，那便不要放弃。”秦百涟最后对我说，“这世上的事到了最后，无外乎都是一些意难平。你又能做得了什么？赤子之心看在旁人眼中，不过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的不自量罢了。人活一世，总有自己必须背负的东西，与生而来，身不由己。”
我想秦百涟这次是真的彻底看清了这一切，直到离开，秦百涟都没有让我看见他流泪的眼睛，也许这正是他想对这世上的人说，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肆意任性的三少爷了。
我回苏府时，正巧看见苏垣城的轿辇停在了府门外，我本想先他一步进去，免得两个人碰见了尴尬，没料到我的脚还未曾踏上府门口的台阶，便被他叫住了。
“阿梨，你的伤好些了吗？”苏垣城在我身后说，“你方才又去了哪里？”
我顿了顿，装作没听见，继续向前走去。
“你才说过自己不会在逃了，怎么又如此？”
“我方才去见朋友了，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劳苏大人忧心了。”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