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默从不相信鬼神之说，否则他在战场上杀敌百千，不该早就被鬼拖下地狱了？但是他依旧活得生龙活虎，即便有两个儿子战死沙场，尹珏城和尹景耀又各自带了“残疾”，但他依旧不觉得有鬼神报应这回事。
一来是他心胸宽广，见过太多死亡之后，觉得能活着就已经是极大的幸事了。
二来则是因为他白手起家，从伙头兵一路成为将军，见过更多贫苦、凄凉、惨痛的人生，觉得现在有权有势能吃饱喝足已经很好了。
可那个时候京城之中刚经历过一番腥风血雨，人人都惶恐不安，尹默虽然不怕鬼神，但看着云柏那豁然变色的模样，依旧有些隐忧。
他追问云柏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云柏就像的三魂丢了七魄一样，过了许久才道：“……云霓该死，陛下终于正常了。”
尹默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见云柏突然失声叫道：“太医呢？让太医不要走！陛下病了，让太医去给他看病！宫里有鬼！”
尹默这次倒是被吓得不轻，忙伸手捂住了云柏的嘴，“好友慎言！云相！你怎么了？”
云柏被当头棒喝，登时清醒过来，却也同时出了一身冷汗。他坐了起来，让尹默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冷水，压下混乱的情绪后，正色看向尹默，“……云霓真的死了是吗？”
尹默背后也是冷汗，“当、当然死了！她的尸体，云相不是已经见过了？”
“是啊，尸体都已经见过了，”云柏长松口气，沉默了许久，忽又道，“陛下一定还会继续追查云霓的案子，但这件案子不能继续查了。”
“为什么？”尹默条件反射地追问。
谁想云柏突然大怒，将手中的杯子摔了个七零八碎，怒视着他，“不能查了！谁也不准查！谁也不准问！”
尹默震惊不已，他能发现云柏的精神似乎有些不太正常，也没敢多问，忙连声称是，将这话题盖了过去，过了不久就离开了丞相府。
第二日，云柏就送来了书信一封，那是一封求救信，救的却不是个他自己，而是皇帝君陵。
“什么？”云初然越发迷惑了，故事的发展跟他想象中得完全不一样，甚至已经到了诡异的地步了。
可尹默还没有说完，他沉思了片刻，索性将后来的事情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云柏已经知道云霓的死因，的确……正是因为皇帝过犹不及的宠爱，那安胎药大补，却补得过了头，而云霓出身似乎并不好，宫腹不受寒，大热一去，两相冲撞，这才猝然暴毙。”
尹默当时看见这封信就吓得白了脸，先是想到这事若是被皇帝知道，以当时皇帝对云霓的宠爱，必然非癫即狂，而彼时政局未稳，断断不能出现这样的变故！
而紧随着，尹默便为云柏捏了一把冷汗。
云柏查到这样的秘密，是祸非福。
于是他又登门去问，但门房却又给了他一封信，这仍旧是一封求救信，为的是自己。
“他说陛下不理朝事许久，朝中白家、当时还存在的拓拔家已经逐渐生乱，而他尽力压制却又力有未逮，如今陛下临朝，必要回握政局，只怕有心人会针对于他，是以，他让我帮他。”
尹珏城静静看着尹默，目光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开口。
云初然只觉得荒谬，一股巨大的不真实感将她包围，她竟嗤声一下笑出了声，“老将军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我父亲的安排，你只是在‘帮他’？”
如此说来，尹默倒是彻彻底底的无辜了？
可是，这不可能！
尹默知道她的疑虑，他叹了口气，“初然，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未必受人控制了。”
云初然眯起眼，“比如？”
“比如当初的弹劾，我只是想让丞相离开京城，并不曾想过要将他远调南疆，”尹默敛眸，神色莫测，“圣旨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惊讶，纵然是我，也未曾想到。”
云初然冷漠地看着他，也没说信或者不信。
尹默也不在乎她的质疑，他感慨地想起当年种种，忽然觉得从那时候开始，京城里似乎就已经有了诡异的力量，在暗中操控一切。
“……我知道，这很不可信，也的确过于荒谬，”尹默站起身，并不打算解释更多，“你可以不信我，但我向你保证，这些年来，我绝没有对云家有过一丝一毫的恶意。”
他深深地看着云初然，“你的父亲深谋远虑，也绝不是那么无谋的人。南疆路远，若是皇帝真的有心对他动手，十七年来，你的父亲有千万种方法可以让你们一家消失在茫茫众生里，不是吗？”
“别人尚未可知，可陛下对你父亲云柏，却从来都是真心相待。”
……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云初然脑子里仍旧是一团乱麻，发了汗、喝了药，身上的热度也退了下去，云初然望着床帐，忽然觉得十分迷茫。
她该不该相信尹默？如果尹默只是骗她的呢？如果尹默只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