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又密。
走廊安静空旷，两个人声音虽轻，但也能通过穿堂风送到夏小柠耳中。
听见她们提到了封清彦的名字，夏小柠驻足多听了一耳朵。
“这药是哪床病人的？”
“是封少的。”
“封清彦吗……他现在的情况，吃这个也没用吧，我回头跟医生提提，哎，他要死了……”
小护士们说完，便并肩离开了，留下藏在病房门口，呆呆站着的夏小柠。
她往后一仰，失去力气都跌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双手什么都抓不住，被抽了骨头似的。
封清彦要死了……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再好的医生，再高级的医疗设备，也救不活他？
夏小柠表情难堪到极致，时而笑时而哭，心中最后的支柱被一句话摧毁，生的希望也没了，她明明都想好了，等他一辈子，可没人知道，其实她也想好了，他如果不在了，她会如何。
会跟他，一起赴死，免得届时他一人孤单。
她本来就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现在也该还回去了。
孩子有人爱着，他们会好好长大，修远那么懂事，蔓蔓的病也快好了，安安有哥哥姐姐照顾，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帮扶，不会过的太差。
孤独的是封清彦，一个人来，她却不能让他一个人走，他们的命运，死也要绑在一起。
夏小柠冷静的偷了把尖锐的手术刀，医院中的器械很好找，她在这儿耳濡目染久了，也知道扎在哪儿死的最快，既然要陪他，那么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她将病房的门反锁起来，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到床边上。
再一次俯下身子，趴在了封清彦的心口，听里面微弱的好似随时要消失的心跳声。
“清彦……”
她低喃着抚上他苍白冰冷的脸颊，温热的指腹一点点延伸过他的眉目，最后落在他唇畔，她垂眸一吻，纯粹的没有杂念，爱惜而深情的牵住了他的手。
“我先去等你，你一定要来找我。”
“我会一直、一直等下去的，直到，你来找我为止。”
夏小柠微笑着看着手术刀锋利的锐尖，高高的扬起手，决绝而果断的往心口扎了下去。
她瓷白的面容祥和平静，好像只是去赴了一场茶话会，全然没有濒死的狰狞。
痛感从胸口传来，冷硬的锐器没入衣服，刺破皮肤，鲜血顷刻间染红了她素白的裙。
一双手忽然死死的绞住了她的十指。
夏小柠惊愕的看去，竟分不清自己眼前所见是幻觉还是真实，“清彦……”
封清彦大病初醒，花光了所有的力气，拔开她指尖的刀，捂住她心口不断往外溢的血渍，“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傻事？”
“我以为你要死了，清彦，你还活着吗，我在做梦吗……”
夏小柠颤抖着伸手，沾染了滚烫鲜血和眼泪的手指碰上他的脸，轻轻描摹着她的爱意，她浅浅笑了，如同一池清荷，淡然而欣悦，“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她轻飘飘的栽了下去，黑色侵袭眼眶前，她朦胧的看见了他的惊痛焦急，还有声声呼唤。
可她想的不是自己心口的伤，而是庆幸。
太好了，他醒了，她终于没有永失所爱。
输液管滴滴答答的声音打碎了病房的平静，男人穿着病号服，身体比之前消瘦了几分，但依旧挺拔修长，眉目净朗，他靠在窗前翻读着手中的文件，入目认真而专注，时不时温柔的瞧病床上的女人一眼，细心的为她一探体温，再放心的收手。
夏小柠撑着手臂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了窗前的封清彦。
如果不是阳光太好，她险些以为自己在地狱了，地狱可没有这么盛的阳光。
“清彦……”
封清彦一怔，快步走到她身旁将她抱起，轻柔的为她喝水，“醒了？感觉如何？”
“我在做梦？”夏小柠不确定的问，胸口一疼，否定了她的猜测。
“你想当他是梦，就是梦吧。”
封清彦淡淡一笑，又细致的为她垫上了枕头，“医生说我救的及时，手术刀没有伤到要害，做了个小手术，把你救回来了——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寻死？”
男人的口吻倏尔间没那么风清月朗，反而蒙了层沉郁的纱，他凌厉的眼锋叫人不敢多看，可夏小柠，却傻乎乎的盯着他，怕少看一眼，他就消失。
“我听护士说，你要死了，连药都不用吃了，我也不想活了，我想和你一起死。”
女人娇娇软软的声音，难以联想到她自杀时的决绝。
封清彦长叹一声，挽住她的手，“护士都跟我说过了，那是你听错了。”
“她们只是觉得，我的情况很好，用不着吃那么多药，她说的是：把药撕了，不是说我要死了，你差点就枉死了，知道吗？”
夏小柠往被子里一钻，羞了，“我、我怎么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