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却知道唐氏乃幽洲大族,比明氏在中洲的地位有过之而无不及,如非必要,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唐熊虽文不成武不就,仗着家中子弟得势,才在幽都讨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做,但他平日里欺男霸女,豪横惯了,哪里容得几个外邦人忤逆自己?
更何况他自诩阅女无数,只从眼前这姐儿露出的一截瓷白的下颌,便能窥想到风帽之下是何等惊心动魄的殊色,不由咽了咽唾沫。
“爷跟你说话呢!”他直勾勾地盯着慕容昙,酒喝多了舌头有些捋不直,“你、是哑巴吗?”
慕容昙恍若未闻,只缓缓地、一颗一颗地数着手里的佛珠。
“嘿……还真是个哑巴——”唐熊身后的巡城卫哄笑道。
太一将明怀璧欲出鞘的剑挡了回去。
他那口相思剑一拔/出来,很难说不会引起什么外交误会,让骊山剑阁自此与幽都交恶。
太一正要开口,却见方才在台上跳舞的女子款步行来,朝唐熊等人盈盈一拜,眼波潋滟,说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惹诸位爷不痛快了?大家聚在一起是缘分,何必非得打打杀杀给自己添堵呢?来来来,妾身陪爷们儿喝酒,敬各位连日来的辛苦……”转身吩咐侍女,“去把我珍藏的千日醉拿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这样一个妩媚风情的女人,唐熊那点男人的虚荣心得到满足,戾气便消了大半,笑意重新回到脸上,大声道:“好,我给烟罗姑娘这个面子!”
烟罗掩唇,笑得分外妖娆。
唐熊跟她喝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把酒壶搁到慕容昙面前,笑道:“小娘子,这可是千金难求的美酒,你也跟爷喝一杯吧?”
慕容昙还是纹丝不动,仿佛正在打坐入定,就差现场念一段金刚经了。
“妈的,不识抬举——!”唐熊瞬然变色,抬脚勾起一口鬼头刀,便朝慕容昙面前的桌子劈了下去。
她却把佛珠一卷,在唐熊的刀将将落下时,没什么情绪地说:“可以。”
太一和明怀璧睁大了眼睛。
在外人的印象中,慕容昙一直是一个冷冰冰、不接受任何妥协的人。
遇到麻烦,从来都是正面卯上去,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她跟人让步。
唐熊咧嘴一笑,道:“这才乖嘛。”
这四个字一入耳,慕容昙原本平静的心绪骤然汹涌起来。
她压下眼中的厌烦,提起酒壶,淡淡地说:“我不擅饮酒,但唐爷想让我饮下这杯,我便饮了也无妨。”
唐熊满意一笑,他和他身后的巡城卫都将佩刀收了回去。
慕容昙正要仰脖饮尽时,这人却把眼珠子一转,又不干了,笑嘻嘻道:“戴着兜帽喝酒多费事啊,摘了它,跟爷喝个交杯如何?”
烟罗迟疑道:“唐爷,这妹妹是良家女子,在外男面前露脸,不太合适吧?”
“都来逛楼子了。”唐熊大马金刀地在慕容昙身边坐下,笑容狰狞,“有屁的个不合适——!”
慕容昙把酒杯轻轻一搁,静静开口:“在下额头上有脏东西,怕污了唐爷的脸,吓着在座各位。”
“那不能。”唐熊挑衅一笑,“你唐爷我天生正气,妖魔难近!”
慕容昙将佛珠放在桌上,缓缓站了起来。
烟罗终究不忍,勾唇笑道:“要不算了吧,小姑娘怪可怜……”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不耐烦的唐熊顺手一掼,她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哪里经得起这一手,花容失色之下,倒退着趔趄了几步,朝后仰去。
慕容昙眼快足快,勾起一张长凳,踢了过去。
烟罗踉踉跄跄往后栽去,刚好一屁股坐在长凳上。
唐熊本以为会听到女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哪知他刚把烟罗推出去,一道阴寒森冷的刀光便横空掠过,擦着他的脸削来。
唐熊一愣,甚至感觉不到痛楚,便捂着鼻子哀嚎起来。
乐师中一人拔地而起,瞬息之间便落在烟罗面前。
一口形似雁翎,刃身挺直修狭、刃尖微弯的长刀握在他手中,空气被瞬间割开时,在场众人皆听见了刺耳的金属嗡鸣。
“别拿你的手动她。”
少年穿一身黑色圆领袍,腰间系着蹀躞带,金线蛟龙刺绣从下摆一直爬到左肩,脸上毫无表情,眼底却全是决绝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