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拂密林, 细雨润万物。
菩提树上,“滴答”一声轻响,圆润润的水珠从菩提叶上滚落。
周元宁立在竹舍之外, 纤细的指提起门上的铜环,却久久不曾落下。
想叩,又不敢叩。
那日,竹舍里登闻鼓响。
金嬷嬷说她瞧见了驸马的手指微微动了下, 只那时赵昀的指动了一下便没再动。
金嬷嬷只当是自个儿眼花看错了。
哪曾想到得三月, 圆青大师忽然道赵昀的脉象竟然一改从前的死气沉沉,反而日益强壮, 仿佛他正在努力地拽住那不断流逝的生机。
果真到得四月初一那日,大雍建朝, 天下大赦。
沉睡了足足七年的青年郎君终于在融融春光里睁开了眼。
周元宁缓缓舒出一口气, 铜环轻轻抬起又落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里头很快传来一道温润的声嗓,“进来罢。”
周元宁推开竹门。
内室里开着窗,窗边的竹桌上放着两本佛经, 外头微凉的风吹得桌上的经书“哗哗”作响。
赵昀坐在床边, 抬起眼望着周元宁,笑着唤了声:“公主殿下。”
眼前的郎君早已瘦脱了相, 身上的衣裳空空荡荡, 被风一吹, 仿佛包裹在里头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骨头。
可他的精神是好的。
平静、从容,双目有光。
从前这位郎君总说礼不可废,就爱唤她“公主殿下”。偶尔惹他惹急了,方才会气急败坏地唤她“惠阳”。
这声“公主殿下”她足足等了七年。
周元宁眼眶一热, 哽咽着摇了摇头,笑道:“我已不是大周的长公主了,再唤我‘公主殿下’不合时宜。”
虽不再是长公主,可肃和帝依旧是给她封了县主,从惠阳长公主变成了惠阳县主。
周元宁对于自个儿是公主还是县主实则已经不在乎了。
从她走向登闻鼓,击响登闻鼓之时,她便已经将她的命交了出去。
眼下能留下一命,活着见赵昀醒来,已是心满意足。
赵昀温和的目光缓缓落在周元宁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