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门传下的修法,最好不要乱学!”
随着韩胜进入贡院之后,一路上有些沉寂的凌岳真人,突然向韩胜传音道。
知道他如今和自己荣辱一体,说这话应该是好心指点自己,韩胜仔细聆听,道:
“有劳真人指教!”
“儒门修法,存在什么问题吗?”
请他再说下去。
对韩胜的态度还算有些满意,凌岳真人继续向韩胜传音:
“贡院大殿的牌匾,刚刚你看到了吗?”
知道凌岳真人说的是什么,韩胜点了点头,道:
“至公是对主考官的敬称,期冀主考官能大公无私。”
“各地贡院的牌匾,都挂着‘至公堂’三字。”
至公堂是主考官办公所在,试卷的接收、上交、誊录、评阅等等,都是在至公堂的大殿里。已经考过一场的韩胜,当然注意到这处地方。
“大公无私!”
“呵呵呵呵……”
哂笑几声,凌岳真人说道:
“挂着严嵩书写的牌匾,还敢口口声声说大公无私?”
“儒门虚伪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有些惊讶、有些恶心,韩胜实在没想到顺天府贡院的“至公堂”牌匾,竟然是嘉靖朝大奸臣严嵩书写的。想到这样一个奸臣书写出这样一块牌匾,自己和其他学子竟然还要在这块牌匾下求功名,韩胜顿时感觉就像吃了苍蝇一般。
“严嵩这样的大奸臣,世人谁能相信他会大公无私?”
“但是他书写的‘至公堂’,却这么堂而皇之的在贡院挂了几十年——”
“大明朝的读书人,可真够让人惊讶的!”
这样一块牌匾被挂在贡院上几十年,却没有一个读书人来质疑。这让韩胜对儒门中人所修炼的正气,也产生了一些怀疑:
“修出正气,就真的是正人君子吗?”
“那些没有用正气修身的儒者,又该如何看待?”
相对于佛道两门来说,儒门修身的强者数量可谓庞大。但是相对于大明朝读书人的数量来说,修炼正气的读书人就实在是太少了。
更何况,正气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种元气,很难说儒门修者,没有控制住正气、让自己不受正气反噬的方法。
眼看韩胜已经受到触动,凌岳真人洋洋洒洒地将自己对儒门的看法道出:
“大道废,有仁义;慧智出,有大伪。”
“儒门之人,尤其是理学之人,他们并非是感悟天地间的道理,而是将二程、朱熹的道理,当做所谓的‘天理’。”
“若是二程、朱熹改天换地,将整个世界的道理换成他们的天理也就罢了。但是这个天地,却不按他们的天理而运转。”
“所以他们的理学,是不折不扣的伪学。学了理学修法,就不可能真正得道。”
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韩胜明白了凌岳真人这些话的含义,若有所思地道:
“按照凌岳真人的说法,就是说如果事情的发展不符合理学的认知,信奉理学的人就会认为这是这件事的错,而不是理学的错。”
“所以他们会固执地纠正这件事,直到符合理学。”
换一句话来说,就是大明朝的读书人在发现不符合理学的事物后,即使被迫接受,也会认为“错的不是理学,而是这个世界”。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理学就是“天理”。
想到这种只有中二少年才会有的想法,此时顽固地存在大明朝读书人头脑之中,韩胜就觉得这件事情,实在可畏可怖:
“一群信奉理学的读书人,顽固地要让这个世界按照‘天理’运转——”
“难怪大明朝的儒者,大多偏执顽固!”
想到那些受廷杖、下诏狱死亡的读书人,韩胜以前还觉得他们可敬可悯。如今却陡然明白,这些人大多是被理学毒害。
“为了理学的‘天理’,不惜献出生命。”
“甚至还强迫他人,接受理学的道理——”
“理学之害,流毒无穷。”
想到那些在三纲五常的名义下,受压迫的世人;还有那些在“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名义下,被迫守节的妇人……韩胜对理学的厌恶,顿时油然而生,认可了凌岳真人所说的:
理学就是伪学!
“理学之人,以自身歪曲的道理为‘天理’。所以这一流派,大多自欺欺世。”
“他们认为自己的道理为正,就能用理学的道理约束正气,不至受到反噬。所以你见到了一身正气的读书人,不要想当然地认为他们真的是正人君子,许多人不过是自欺而已。”
“东林先生顾宪成,就是这样自欺欺世了许多年,最终在即将‘知至’、达到‘所知无不尽’的境界、堪比道门的遍知真人时,隐患爆发出来。”
“如今他自身虚假的道理,和天地间真正的道理冲突。这些年一直隐藏,不过在镇压隐患而已!”
遍知真人